Monthly Archives: June 2020

如何不浪费你的橘子皮

原文出处: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kitchen-notes/all-the-ways-to-not-waste-your-citrus-peels

译文发布:
http://jandan.net/p/107388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大一批果壳,枝叶,果皮,骨头,得需要人相当的信念和意愿,才能将之料理。但橘皮很不一样。我们所有人都认为,至少下意识里认为,橙子、青柠、柠檬、葡萄柚等的果皮,是食用这些橘类的一个重要乐趣来源。至少说,这些橘皮的清香是嗅觉提示物,又或当指甲最初掐入柑橘时,或将一只柠檬切半时,那种触感,如同清风拂身一般让身体醒觉。我们知道,在那或黄或绿或橙色的闪亮皮瓣之中,饱含有我们的期许。至少说,当你看着酒保向鸡尾酒中拧挤橘皮的精油时,你会知晓那种感觉。哪怕在精细的鸡肉大餐上,又或是伴有浓烈茴香的料理中,橘皮依旧可以被首肯。这一切,足以说明橘皮的好。

可真正操作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一个是技术性难题:一旦将果肉择出,或是将其中的汁水榨拧完,留下的果皮就会松松垮垮不成形状。你是否曾试过给榨完汁的柠檬刮皮?是否会在刮擦果皮时反而伤到手指关节?你是否同意,完整的柠檬比柠檬果皮更适合用刮擦板操作?想来,我们每个人都同意应该先把橘皮刮擦好,然后再切半、榨汁,或是去皮食用。但和许多人一样,我没那么理想化。我生活里大约有个固定的习惯:在30%的时间里做正确的事儿。而其它的时间里,比如当我需要给自己的牛油果酱加一点儿柠檬汁,或是给鸡肉片加一角柠檬,我才不会花额外20秒去那拿一个全新的刨擦板出来操作我的想法。

针对这个看似改不掉的毛病,我是这样补救的:每当我把这些橘子买回家,或是第二天打开冰箱时看到这些橘子,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些橘皮用刮擦板把外皮都刨下来。这多少会让这些橘子的保存时间减少,毕竟这些外皮在保护其中的果肉。但我倒不介意有点儿皱干样的果肉,且这样我发现自己有了两种食材:橘皮碎和果肉,而且都是即可食用的,而不是原先一整个。如果你没有擦刮板,你可以用一个刨丝器,或是一个奶酪切刀,或者你可以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把外部那些油光闪亮的外皮一条条切下来,然后手工切细,或整个放到冰水里,或是苏打水,或是填入烤鸡之中,或,或,或……

橘皮碎是一种神奇的食材,因为它能提供一种水果的蒸馏香味。也就是说,只要一丁点,就能有弥久的效果。为了测试这种持久度,我设计了一个食谱,大概可以描述成这样:将吃剩的土豆煮熟,保存在新近变空的橘皮碎容器内,直至这些土豆变得橘香四溢美味可口。此外,如果要在翻热米饭时耍点花样,最省事儿的方法该是:淋上点高汤或是清水,加点儿黄油,再放肆地来上一把柠檬皮碎末。没错,这也就是柠檬饭罢了。但柠檬饭超棒的!此外,这儿还有个奇妙的:取些剩余的熟蛋黄,打碎后加上一些蒜泥,一丢丢第戎芥茉糊(Dijon Mustard),再加上些柠檬或桔皮碎和一些橄榄油。然后像是寄托以生命一般地仔细打匀它,淋盖在芦笋,吐司,或是新煮好的鸡蛋上。又或者,如果你有欧芹(parsley),你可以将其切碎,然后将加上任意一种橘皮碎(包括葡萄柚,或克莱门氏小柑橘,或柚子),蒜,盐,混匀。这就获得一种意大利调料gremolata。这可以作为最洋气的辅料,洒用在任何地方,无论那是麦片粥还是炖牛肉。此外,你试过用橘皮碎调醋吗?为什么不试试?

尽管有着上述忠告,有时候,你仍然会发现自己忘记在榨汁前刮橘皮碎,直至看着半截干瘪的青柠或橘子时,才后悔地想起。不过,不管是皮质松软的柑橘(mandarin)还是隔热层一般厚实皮质的脐橙(navel orange),仍然有些好方法来处理这些橘皮。一个是制作橘椒(citrus kosho),一种日式酿制调味品。(我是跟着技艺精湛的酿造师Jori Jayne Emde学的:她用一个香料研磨器将橘皮和辣椒及盐一起研磨,然后在这个混合物上零星地洒上一点儿橙汁后酿着)。另一个更加直接的方法,是晾干这些橘皮。可以把他们搁在烤盘上挨窗户放着,或是搁在屋子外面的防火梯上,或是在烤箱里低温烘烤。这样把它们变得足够地干,从而可以用研磨机或研钵研磨成粉末。

然后把这些粉末拌入糖中,做成橘糖。它尝起来非常新颖独特,而且可以撒在曲奇饼,香蕉面包,或是酸奶上。或者将其和盐,干辣椒面拌到一起,制成橘椒盐,卷碾在润湿了的玻璃杯口上,在杯中加入冰块和龙舌兰酒(mezcal)。或是把水果切片蘸着这橘椒盐吃。假想一下,你正在户外晃悠,周遭都是人,但你也没啥好怕的。然后这时一个小贩递给你一个塑料袋,里面放着点儿水果,问你是否想试试拿它蘸点儿辣酱。

橘糖或橘盐可以存放数年。而生活在数年之后会变成怎样?那时候,不论你身处何方,置身何事,你的烹饪会因为他们而更有滋味。而这都得益于,你收集着瓜果皮壳的那段奇妙时光,以及,你那决不让任何东西浪费的坚定信念。

因为写了一半换了地方于是成为渣渣念的文字

不删除的原因:仅为留念。而之所以是渣渣念,是因为比碎碎念更琐碎。

我在拿捏着时间,琢磨着自己。内心的感觉是怎样的?

删除了一遍又一遍。发觉。想要重新再开一个地址,把自己独立的思考和两个人的故事分开。因为,有些东西觉得太珍贵,以至于谁都不想给予知晓。

像是去埋一枚时间胶囊一样。

其实可以这么做。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内心那一股涡旋,其实是长久以来一直处于干涸状态的…………

——–我很棒。我第一时间写了长信息给当事人发了过去。~~

有失偏颇的主旋律

如火如荼用来形容目前的BLM运动其实并不合适。因为已经有失偏颇。群里的小伙伴和校友们开始忧心忡忡:这是在闹文革的节奏么不是?

Clemson在四五年前曾经出过一起沸沸扬扬的事件:有不知名的人,在校园的一处历史遗迹公共场所的路灯柱上,挂了一串香蕉。对我们这些国际学生来说匪夷所思的行为,却有着一定的历史深意。简单来说,这是在侮辱黑人,将其视作猩猩猴子一类。似乎在历史上也曾经有过相关记载。于是学校连夜开始做公关工作,同时召开了多次学生群体听证会。最后也一度有学生表示,要求学校对校楼的部分命名采取措施,以取消一些有蓄奴历史的权贵享有的历史声誉。

更改学校主楼的名称,是一件大事。最终决定也不可能完全有老师或学生来作。Clemson是南卡罗莱纳州的一个招牌,在land grant universities之中也有不错的声誉。学校董事会最终没有通过这项提议。不过没想到的是,现在这个议题又被重新翻出来。学校曾经的明星球员公开发声,要求对校内部分建筑命名进行整改,到了6月10日晚上,学校已经有部分人员开始组织一定的会议。

更有甚者,和Clemson处于一个梯度的阿拉巴马大学,居然也发声讨论校楼命名一事。阿拉巴马啊,这可是保守程度更甚于南卡的地盘。仿佛走着走着都保不准会看到3K党。

看起来仿佛是星星之火正在燎原,但是其中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1)新冠病毒的情况被淡化到仿佛不存在一样。从过去几天的数据来看,在reopen之后,许多州的数据反而有了明显反弹。患病人数和死亡人数依旧上升。但这仿佛被这些民运人员忽视了,又仿佛这病毒不再指明了,又或者,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

2)推到雕像,修改名字,却没有清晰的立法措施,来实现意识形态的修正,或是教育水平的改善。这更有一种推波助澜时期的造势,却少了几分事后该如何前行的计划。但凡理智的人,都会觉得没有必要对《飘》进行禁止。但现在不光从历史遗迹上进行否定,连文学文艺作品都要被审查。这种矫枉过正的姿态,让人瞠目结舌,仿佛从美丽新世界一下子跳到了1984,中间都没有过渡态。

3)美国民众普遍有种危险的自信。之所以说“自信”而非“自负”,是因为大多数人,在自己确实吃饱穿暖的情况下,是愿意表露出善意,给予些许。并非因为内心深处某种缺失,譬如暴发户一般,而急切地希望被认同。但说这种“自信”是“危险”的,是因为这种自信的高度感,不是来源于登山时一步一个脚印地到达一个新海拔,而是因为出身在飞机之上。两者的区别?一步步登山,高处的空气稀薄是可以感受得到的。但飞机上的空气,和机舱外的空气完全不是一回事儿。如果飞机好好地,就也罢了。但如果飞机已经破洞了,紧急面具落下来,带着呼吸面具吸着氧气而产生的自high感,究竟能解决什么样的问题?又,究竟能持续多久?

这样的主旋律,真的就像是一架失控的飞机。失控的飞机所产生的失重感,或许还会给一些喜欢过山车的人难得的乐趣。但世界原本就是一座繁忙的飞机场。一架飞机失控了,所有的航班调度都受到影响,各个国家都脱不了干系。

且不说宏观的飞机,就微观里的每一架真正的飞机,也都吃不起这一套。大家都盼着可以早日乘上心心念念的翅膀啊。

2006年某天晚上的上海公交车上

许久没有写字,前夜做了一晚上的梦,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折腾到鸟儿叫。于是起床洗漱吃完早饭,静静坐在电脑前。想要写点什么。起初想要梳理一下生活,想一想手头需要整理的工作和一些学习计划。但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了那一幕。而且,十多年后,第一次很想写下来。但也仅仅是一件十分普通的没有任何剧情的事情。或者说,只不过是我看到的一幕很短的默剧也未尝不可。

事情发生的时间,我往后推去,大约是06年。因为记得还是住在十舍,那么就是大二的光景。也是刚刚开始发奋学习,于是期末考试疯狂努力。但是自己那时候也很有趣,乃至说自己有些童趣也不为过:考试会全力以赴成为班级里第一个交卷的学生,或至少是前几个人交卷的学生。更天真的还有,在自己很喜欢的科目考试中,如果发现有一道题不会,而且是选择题,自己居然会决定要空着。然后拎着卷子走到讲台。

“李老师我做完了,但是有一道选择题我不会。但是我不想瞎蒙。”

李新华是个不大受很多学生待见的植物分类学老师。一来或是他的口音太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整个人脾气略爆,会因为学生不努力而十分严肃地训斥。这是在大学,不是在中学。训斥学生的老师,通常都会被视为心态不够好。加之植物分类学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无趣的,凑学分的,无意义的。所以李新华人气没有那么高。但是我却对他印象出奇地不错,大约是觉得他在教授这门课时真的特别认真。带着学生野外采集标本和实习时,也和吴金良一样很渊博。而且,会仔细挑选出一些超出我们常识理解的图片:

“你们看,腰果,其实长成这个样子。”

他当着我的面,说,你要不随便选一个,我看看能不能多给你一分。然后我就不情愿地选了个什么,总之就记得选错了。然后我就速度回到寝室,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不好意思,我就是很啰嗦地一开始写了一堆东西和题目不相关。但是这是我的地盘儿我想咋写就咋写。忽然一下有点儿的傲娇的自己也是有趣了。

那么,之所以会记得那场考试,和所在的宿舍,是因为当时在收拾行李要赶车。因为后面几天就要放假了。父亲要去上海出差开会,同时要先走南京去见一些业务伙伴。于是我可以蹭着车,先和他去上海,然后再回盐城。

在去上海的车上也有一件记忆深刻的事情:自己不时会买《经济观察报》,却从没有仔细通读过。但是那天,居然第一次把那样的东西,从头至尾通读了一遍,也并不管自己究竟看懂了几分。这很类似于后来在纽约的某天,用了一个上午第一次通读浏览了一遍WSJ,虽然说其中同样很多内容和词汇没有看懂。但是不妨碍自己通读时候的专心,以及对通读的完成。

然后到了晚上,就抵达了上海。宾馆具体的位置想不起来了。但是和父亲打了招呼后,自己就独自蹓跶,打算去外滩走一走。沿路看了一辆公交车,于是蹿了上去。而这之后,也曾经在QQ日记里记录过在外滩听着江浪声时的感慨。诸如什么:“繁荣的呼吸也是沉重的”之类云云。

但是公交车上的那无声的一幕,却是我难以忘怀的记忆。

那时候其实已经很晚,估摸着8-9点这般。天已经黑了,路上也没有什么车水马龙,公交车轰轰的声音很明显。车上人也不多,座位也有些空着。我看好路牌,上了车,于是数着大约几个站点后可以下车。

车中间的门算是公交车的后门。后门那儿,站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大约是初三或高一那样的年岁,也可能是再大一点儿。两个人是背对着我的,所以也没可能记得长相。都背着书包。全身上下看着十分清爽干净。车在街道里拐来拐去,需要扶着握杆才好站稳。两个人偶尔说上一句话,目光相碰一下,像是手指尖探着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滚烫的热饮,轻轻一擦,旋即躲开。

我也记不得自己当初在想着考试的内容,还是报纸上的内容。也并不大知道自己到底有着怎样的原因想要大晚上跑去外滩。因为没有具体的牵挂,所以才可以在公交车上放空,让四周围发生着的呼吸都从空空荡荡的自己中流淌过去。

然后我就毫无目的地把目光落在了靠近车门的扶杆上。杆上有两只手,一个握着上面,另一只大约在一根尺子那么远的下方,大约20公分左右。然后公交车在巷子之间摇摆着,如果不好好握着扶杆,确实不容易站稳。同时,晃荡一下之后,手怎么也得要再调整一下姿势,才好重新握舒服了。

刚刚似乎还在说话的两人,目光都撇向别处,也没有相互看着。也没有落到扶杆。

车晃了一下。上面的那只手,往下顺了一点儿。

又顺了一点儿。

很慢。

又落下来了一些。

依旧很慢。

这时候一站路车程似乎变得很长。

好比若是13分钟的车程,感觉就得是13个小时那么长。

又落下来了点儿。

两只手之间只剩约一根手指宽的距离。

我顺着上面那只手的手臂看过去,男孩子低着头,脸也没有朝向女孩,也没有看着自己的手。

车又晃了一下。

上面的手的小指外沿边儿,像无风的天气里落下的枫叶轻碰地面一样,浅浅地触到了下面的那只手。

车还在晃着,发动机轰隆着,车上零星的人们看着窗外,或是抱着自己的包裹。总之,一切市井都在那段时间,成为了幕布。而聚光灯下的两只手,显得异常安静,仿佛处在了完全不一样的时空,周围都是真空的,只有光,才能到达那里。

数秒之后,下面的手儿,微微向上了一下,反而多握着了一点儿那根小指。

两个手的主人,都低着头。原本就不大能看到脸,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

大约又过了几秒,上面的手,抽出小指,反握在了下面这只手上。

男生抬起了头,好像望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女生则慢慢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时间似乎就一下子飞快起来。大约1分钟的时间感觉连一秒钟都不到。似乎一共也没有超过一两秒的时间,公交车到了一站,停了下来。后门开着吱呀吱呀的。女孩儿的脸轻轻碰了一下男生的脸,悄声说了点什么,像一阵微风一样转身下了车。

公交车又重新开动。过了一会儿,男孩转过身,一脸害羞,嘴角藏着笑意,眼神却呆得很。

大约就是这样一幕。哪怕细节记不清了,但是其中的韵律和呼吸,却始终如同流动的空气一般在我的生命里风蚀出一道记忆,越酿越醇。